认识他很久,久到懒得去认真计算;失去他同样很长,长得与相识的时光一样。朋友做到这个份儿上,有点失职。不知从哪日起,联系日愈密切,他于我的印象愈来愈突兀,像一幅漂亮的浮雕,不能不写。就像一把把明媚娇俏的春光,无法忽略,不能躲避。
那段恍若隔世的青春。
青春该是张扬跋扈,有鲜亮色彩和迷迭香,然而我陷入回忆,只觉得那是一块曾经色彩明丽的抹布,挂在门后的破钉子上,随风摇摆,早早地没了形状。
我的青春老去得早,因此再早一点的记忆于我来讲就是恍若隔世,宛如失了力量的箭,跌跌撞撞后迷途不返;更宛如老屋底墙那排青砖上布满的墨绿色的青苔,滑腻潮湿,不被碰触。
忘记了那段时光究竟是怎样的颜色,黑色的日月,亦或苍白的孤独前行。此刻我只忆得起满教室清凉油的薄荷味,逐渐辛辣,弥漫了整个走廊;凝滞的空气味道复杂,风扇慢悠悠的转;走进学校得巷子,就能闻见卷子散发油墨香味,像雪花一样飘下来,老师的脸很模糊;没过头顶的课本摆满书桌,我们就躲在后面,面容洁白,笑容清澈。
我该如何去回忆,那时年少轻狂。
初中时候,我与他离得很远,三年里应该不怎么说过话。有个黑黑的小眼睛女孩喜欢他,人尽皆知。那时也只认为他是寻常的同学而已,并无特别之处,然而现在想想,我早已记了他的名字,模样和笑容鲜活如初,像谁雕刻在了眼底,根本不在乎时光再多轮回几番。
那时的男孩一脸稚气,眼神清澈。他的长相善良或很美好,是即使因为不写作业被写上了教室门口的黑板,也让人觉得是乖小孩的那类。他不抽烟,不知道是否逃过课;眼神迷离低沉又倔强。
这是我在那场隔世青春里,关于他的所有记忆。
没有纠葛,不暧昧,不强烈,淡如细水。
后来,那个黑色苍白并炙热的夏季终于过去,一场兵荒马乱后,我们几乎失去消息。只是在高中之前,拨打过他得电话,说些寂寞得胡言乱语。
时光悠悠,青春渐老。
在某个无聊午后,接到他的电话。隔断太久,再听到他的声音,略微陌生, 我愣怔了半天。像山谷断崖对面传来的一声喊叫,须认认真真的辨认。青春滑走太远,我们甚至都没来得及揪一揪它的尾巴。
言语开始温暖,只是久违的笑容,还会依旧清淡如初吗?我们换了模样.躲在这城市某个角落,散在汹涌的人群中,隐藏起笑容或眼泪,悲乐及哀喜。年华动动手指,我们已经长得这么大,大到吓着自己,快要认不出来。
现在的我留着头发,偶尔化些许淡妆,眼神掺杂着些许现实的忧伤,不再纯净如昨。当年那个面庞瓷白眼波清澈的小女孩早已不见了踪迹,消失在时光莽流中。唯一安慰的是,我们在时光撕扯后,还能准确的认出彼此。
这段若即若离的情谊。
很多年以后的第一次见面,在地铁站。
斑驳的台阶,大太阳,我见到了他。他几乎没什么变化,只是身材略微有些发福。我笑他,他脸上的神情与当年的男孩并无二致。
原来,时光并没有带走所有,总会留下一点点隐匿的线索让人追寻。
如果能有预兆,交换时间颠倒。很多事情被忆起,很多细节第一次了解,而我恰有一丝的失神。
假如我知道多年后会与他再次相遇,当年还会不会在走廊里只是视而不见,或低头含笑,擦肩而过?曾经总是在日志里臆想,时隔多年再相见,将如何这些相遇。
我固执的收拾行李,远行。这究竟是我的决绝还是倔强。我突然想起了她,突然读懂了她,无论我曾怎样得恨过,我都是像极了她的。
时光就是魔法师,把花花绿绿的绸缎变成妖娆娇媚的鲜花,把幸福变得疼痛。我们是观众,看到鲜花就嗅到清香的味道,即便是疼痛,也会分辨出些许快乐来抚慰。生活已然过得疲倦,消逝的时光还能忆起,并时时温暖,怎么能够不珍惜。不再后悔,不再怪罪,诸多假如不过是假设,时间没有留下空隙去实现,只因要成全后来的另一种幸福。
期待多年以后,在各自懂得担当和责任的时候再次相遇,坐在暖暖的灯光下,捧着香气茵蕴的卡布其诺,相视而坐,温婉微笑,任由脆脆的旧时光拂绕心头。如果有预兆,也不必交换时间颠倒。我们比肩而行,不华丽,不极至,细水缓流,不在乎路遥马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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