投降（独幕历史剧）上

投降


历史背景：

1645年（弘光元年）阴历四月，清军大举进犯江南，扬州沦陷，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殉国，全城八十余万军民被清军屠杀。五月初九，清军从镇江渡江，兵锋直指南京。明安宗朱由崧听到消息后惊惶失据，带领大学士马士英等数人，来不及通知百官，便连夜出逃。次日早晨，南京的官绅居民听说皇帝已经弃城，顿时不知所措，全城陷入一片混乱……

  

剧情人物：

赵之龙：靖难功臣赵彝第九世孙，世袭忻城伯，时任留守南京勋臣

冯可宗：时任南京锦衣卫指挥同知

徐久爵：开国功臣中山王徐达第十一世孙，世袭魏国公

朱国弼：景泰年间功臣宣平王朱永第六世孙，世袭保国公

王铎：时任南京东阁大学士

钱谦益：时任南京礼部尚书

李沾：时任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

卢九德：时任南京司礼监秉笔太监

韩赞周：时任守备南京太监

  

地点：

南京中军都督府

  

时间：

1645年（弘光元年）阴历五月初十

  

（幕启，半光。赵之龙坐在主座上，侧过身来在手边的桌案上写字。冯可宗上。）

冯可宗（上前，作揖）：秉大帅，乱民已经被末将统统驱散了。

赵之龙（抬头）：好啊，冯指挥办的好差事。那个假太子跑了么？

冯可宗：大帅交代的事情，末将怎敢有一丁点闪失。末将的属下接到大帅将令就直奔武英殿，把那个贼人搜了出来，当场碎尸万段。

赵之龙（捻须）：好，好，省得再有乱民打他的主意。

冯可宗：大帅，末将是否要带人把大帅的告示给贴了。

赵之龙：大胆！什么我的告示！

冯可宗（下跪，诚惶诚恐）：大帅恕罪！大帅恕罪！那末将立即回去整队，听从大帅调遣，誓与满虏一决死战！

赵之龙（轻蔑状）：哼，皇上都不在了，你还想一决死战？

冯可宗（迷惑状）：那……大帅的意思是？

赵之龙（慢条斯理）：要是我贴了告示，皇上转了个圈再回来了怎么办？（瞪冯可宗）你让我一个人等着被杀头？

冯可宗（恍然大悟状）：啊，大帅的意思，末将明白了！末将这就去派人把他们都叫来。（起身要走）

赵之龙（抬掌阻止）：慢！只有那个人，冯指挥可别给我叫来，知道了吗？

冯可宗（作揖）：末将明白，大帅尽管放心！（退步，下）。

  

（全光，徐久爵上）

冯可宗（画外）：秉大帅，徐公爷到了！

赵之龙（起立，作揖，作焦急状）：公爷，您可来了，（举手示意）快请上座。

徐久爵（作揖）：岂敢岂敢。今日还真热，这才五月，怎么就热得让人心神不宁。赵大帅请上坐，在中府，自然还是您老人家做主啊。

赵之龙：哎，公爷这是哪里的话，皇上如今出了城，南京城里就数您最大了。我坐上座，您坐我下手，这不合规矩啊，待会儿大家都来了，还不得人人侧目啊。（笑）

徐久爵：哎哟这哪能行啊，皇上说不定是到黄大帅那儿调兵去了，过两天还得回来，我哪敢在这儿尊大啊，不妥，不妥啊。（摆手，笑）

赵之龙（做严肃状）：公爷，您真觉得，皇上会回来么？（注视徐久爵）

徐久爵：这……按说要是鞑子真过了江，还是南京城里头最安全，皇上不会自置于险地吧……（摇头，叹气）

赵之龙（做严肃状）：公爷真觉得城里头最安全？

徐久爵（怔了一下）：呃，大帅的意思是，咱们也该撤？

赵之龙（叹气）：南京周边卫所的军队，都跟史阁部一起扔在扬州了，靖国公的大军在太平府防备左良玉那厮，现在城里只剩锦衣卫和应天府的衙役了，这些人拉到城墙上依次站住了，估计是两边一望，谁也看不着谁啊。公爷别看我挂着中府的大印，我还能指挥得了谁啊。

徐久爵（以拳击掌）：啊呀，这，这，这可如何是好啊。太祖爷当年筑了这么大的城，可要是没有兵，那它也守不住啊。唉，这，咱们还是都回府收拾收拾，赶快撤到太平府……不对！咱们还是往杭州府撤吧，要不……（被打断）

赵之龙（略带调侃）：公爷，这样恐怕不妥吧，您家里人口多，东西更多，清军恐怕这两日就要到，别说还未必能出得了城，就算是出了城都可能要被追上，到时候可就难办了啊。

徐久爵（作不知所措状）：这可如何是好，如何是好啊，唉！（摇头）

（赵之龙扶徐久爵在上座坐下，自己坐在旁边）

徐久爵（摇头，叹气，突然抬起头看赵之龙，用询问的语气）：按大帅的意思，咱们守也不是，逃也不是，应当开城投降么？

赵之龙（叹气）：唉，真是罪过啊。公爷和我都是世受国恩，有遇如今之大难，本当与国同休戚，同满虏决一死战，这样才能上不负君恩，下不辱家门啊！（停顿，看徐久爵）

徐久爵（语塞）：这……这固然没错，可是……（被打断）

赵之龙（语气坚决）：可是如今皇上却自己撂下百官先弃城了，君尚如此，又奈臣下何？皇上不顾太祖高皇帝陵寝一人独奔，说句杀头的话，皇上这是大不孝啊！千秋万代之后自有公论。皇上都弃了国，咱们就只能顾得上保家了啊。公爷和我两家的祖陵都在南京。咱们若是弃城逃走，便是把祖宗丢给人家了啊，这……这让我于心何忍啊……（抬袖遮脸，假哭）

徐久爵：唉，唉，是啊……（叹气，右手轻轻拍椅把，左手假装擦泪）

赵之龙：公爷，咱们若是留下了，想来新朝初立，要笼络人心，不会太难为咱们，说不定还看咱们献城有功，照样给咱们留个爵位。（徐久爵抬头，赵之龙停顿一下，声音放低，语气恳切）就算清人不打算用咱们，最差也就是把咱们削爵让咱们回家当老百姓，即便是这样咱们也能上对得起祖宗陵寝下保全身家，何乐而不为啊。（向后靠在椅背上，捻须）

徐久爵（略想了一下，点头）：嗯，大帅说的极是。自古没有不败的家，皇上都看不住了，何况我们，能给祖宗守墓也就知足了啊。只是不知清人是否会放过咱们，要是……（停顿，看赵之龙）

赵之龙：这公爷不必担心。清人说了，我朝藩王都一律恩养，藩王都不杀，哪能轮得着咱们。再说了，咱们若是献了城，便是有功于新朝，定当恩赏，哪能难为咱们呢。公爷可看看孔有德、吴三桂那些人，无非是些武夫，势穷事败投降了清人，现如今都得到重用。咱们若是献上南京，（语气激动）说不定还能位列新朝开国功臣啊！

徐久爵（豁然开朗）：好！好！大帅说的极是！要真是这样也不至于辱没了祖宗。那咱们现在就赶快派人赶到润州接洽，亦早不宜迟啊，不然恐被别人抢了功劳啊！

赵之龙（略带嘲讽）：公爷，咱们先不忙。这献城的事儿，毕竟容易给人落下口实，要是以后……啊，是吧，咱们当然要领头，但是事情还得所有人一块儿来做，不知公爷意下如何啊。

徐久爵（恍然大悟状）：啊，大帅说的是……（被打断）

  

冯可宗（画外）：大帅，朱少傅驾到。

（朱国弼上，风风火火状，赵之龙、徐久爵起身）

朱国弼（语气急切）：两位大帅，皇上扔下咱们不管自己一个人弃城了！哦对，还有马士英那个奸贼，肯定是他怂恿的！这下让咱们怎么办！（摊手，做无奈、愤怒状）

赵之龙（摆手示意朱国弼冷静）：朱少傅，咱们今天聚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想办法么。您别急，咱们议一议。

朱国弼（摆手，语气坚决）：赵大帅，皇上都不在了，咱们还想什么办法。当年烈皇帝说我不守规矩，一度夺了我的爵位，我也认了，谁让咱们都指着人家的禄米呢。可现如今，那是他们家的人不守规矩。哼，清军才刚到润州，就谁也不告诉，带着马士英老贼跑了，留下这么大一座城，谁给他们家守？嗯？

徐久爵：朱少傅，您先别动气。这个守城，也未必是为皇上守，咱们自己家里不还有那么多人，那么多东西么。

朱国弼（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）：唉，是啊，我正为这事发愁呢。皇上跑了，反正他跑到哪里都有人管饭，当年两手空空地来南京，现在两手空空又出了南京，对他来说也不赚不赔。咱们可就不一样，家里老老少少的几百号口子，还有那些家私。啊当然啦，我也不是那号驽马恋栈的人，不过总得给我家人留条活路吧。现如今，只有听赵大帅吩咐了。（起立，向赵之龙作长揖）

赵之龙（赶忙上前扶住）：哎使不得使不得。少傅要是信得过赵某的话，就让赵某料理此事，想来清人也不是不通情理，咱们献上城池，他们给咱们一条活路，总比咱们带人出去跟他们死拼，然后两败俱伤好吧。

徐久爵（点头附和）：是啊，赵大帅说的极是啊。

朱国弼（看看两人）：原来两位大帅已经想好了，太好了！那朱某就拜托两位了。赵大帅，您说咱们该怎么办？是不是然后赶快送个人到润州。

赵之龙（叹气）：唉，少傅说的是。不过这投降的事情，毕竟不光彩，恐人议论。这样，让那些文官来写个告示，平日里这些人都是自诩为清流，舞文弄墨，唯恐屈居人后，看看他们到这个时候，能不能再给自己找个名号，让咱们献城也献得光彩些。

朱国弼（使劲拍桌子）：好！好！赵大帅想得周全。他们来了么，要不要我派人去找？